春衫既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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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人法】穿到法儒退场的时候怎么办(69)

“桃娃,桃娃!”


何问津大喊,但他干哑的声音轻易便被轰隆的响动所湮没。


这不怪他,他身体的各个零件已经老化,不允许他像年轻时那般中气十足,也支持不了他跨过地面上遽然开裂的鸿沟,到另一头去寻他的孙女。


随着造天殷木的拔高,地动愈演愈烈,何问津拄着手里的临时拐杖——这是一个长柄的锄头——勉强站稳,焦急地瞪大眼睛,试图将视线延伸得再远一些。


后悔很快占据了他的心。


他没日没夜地盼望着回家,一天不知要向梦里桃源那边看多少次。所以,交梨树恢复原貌,开花结果,他和桃娃第一时间就知道了。


桃娃兴高采烈地说先回去探探路,他也忙不迭地收拾起了行李。


天迹真正没骗他们,只不过需要暂时离开,一切都能恢复,他们也能搬回到故土……


可是谁知道,转眼间,天就变了。


“换帖的!”


就在何问津咬牙打算绕路去梦里桃源的时候,一个粗犷的嗓音叫住了他。


“甘壮士,桃娃,桃娃她回梦里桃源了!”


“我去找桃娃,你放心,”甘无恨搀稳何问津,当即掷地有声,“你先走远些,这里太危险。”


他话音刚落,地动竟歇。


只见造天殷木周围升起一阵激荡的剑意,与其对抗,迫使它停止了生长。


甘无恨不再耽搁,运上轻功,往梦里桃源的方向跑去。


“我在这里等,我就在这里等你啊!”何问津在他身后远远地喊道。


……


漆黑的巨浪马上要凶猛地将非常君一口吞下。由于距离太近,使他产生了短暂的耳鸣,但他面不改色,仿佛仍旧运筹帷幄。


千钧一发之际,一只兽掌将他托举了起来,瞬息,水流从他下方肆无忌惮地奔袭而过。


厌火天獠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到了自己的背上。


“觉君!”


习烟儿踩在浪头,一个翻身,跃上天獠的脊背,稍微松了口气,腾出手将抱着的东西仔细收好。


虽然这株造天殷木在意料之外,但谨慎使非常君提前打算,除了与天獠沟通,还叫习烟儿去拿了鬼叔与弃玉夫人立身的牌位,以及他们的骨灰。玉逍遥确实做得周到,用养魂木制成的牌位对二老益处甚多。


非常君向河水奔流的方向望去,在冲毁了诸多房屋、农田后,它撞上了一道透明的屏障。


结界。


虽然勉强结成,但它在洪水与地动的双重打击下摇摇欲坠。


功体被封,非常君无法清晰地感应,但仍做出了大致推测。玉逍遥嘱咐习烟儿护卫他后,一刻都不多留,匆忙去寻儒门众人,恐怕正是为了阻挡洪水并转移百姓。奈何时间仓促、人手紧张,这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了。


在天灾与堪称天灾的人为毁灭之下,保住毫无应对方法的大多数人,从来都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。


付出极大,效率极低,得到的结果好坏参半。


寄昙说先例在前,玉逍遥显然甘于重蹈覆辙,还有……


造天殷木的另一侧,剑意倾天,几乎凝成实质。剑芒织成一张巨网,上接天,下入地,将殷木全部笼入其中。“天之圣痕”的变招,出招者是谁,不言而喻。


殷木就此停止生长,地动暂息,结界稳定。


非常君骤感烦闷。坦诚地讲,他厌恶这种“奉天逍遥的默契”。


“去结界另侧找天迹,那边应有安全据点。”他拍了拍习烟儿的肩膀,说道。


习烟儿听出他话里隐含的意思,问道:“觉君……呢?”


“稍后便来。有天獠在,不必忧心我。”


习烟儿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不情愿,但犹豫片刻,他还是点头了。就算走出觉君的庇护,知道了许多原先不知道的事情,他依然像过去那样相信觉君。


……


梦里桃源与一笔春秋,一南一北,相距十余里。然而现在,它们都被笼罩在了造天殷木的阴影之下。


吞寿恶口在地势更高的西面,鬼济河从此倒灌,顺势东流,又被殷木分成两股。其中一股未能走多远,便被结界挡住。


相比几乎全毁的一笔春秋,梦里桃源要更幸运一些。在殷木的树根延伸到这里,摧毁一切之前,君奉天便及时出招了。


非常君没想到,君奉天所做不仅是阻止殷木的生长。


树干一眼望不到尽头,顶出地层的树根苍劲盘结。


比起站在树下,说君奉天站在裸露的树根之下倒更恰当一些。


正法半入地面,他扶着剑柄,周身的时空仿若定格,异常静谧,唯有偶来的微风,将他的衣摆吹得轻轻荡漾。


一卷浪花凝固在他的面前,浪花之后,是黑压压的千顷洪流,维持着奔涌而来时的样貌,却再难寸进。


本该途经梦里桃源的这股洪水,就此停步在君奉天之前。


他身后是看起来有些狼狈的桃娃。衣裳灰扑扑的,脸上也粘了不少土,还有一道擦痕。


非常君瞳孔微缩,低声命令厌火天獠停下,他不确定现在靠近是否是正确的选择。若打破了殷木、洪水与君奉天之间这种的微妙平衡,后果将不堪设想。


君奉天看似举重若轻,不见半点弱势,实则已然功催至极,衣摆的鼓荡并非因为微风,而是因为喷薄欲发的真气——他如此克制,是怕真气迸发可能伤及近在咫尺的桃娃。


“桃娃!!”


呼喊声轻易地穿透了层林。


“是甘阿叔!”桃娃眼神一亮,随即叫道,“阿叔,我在这!”


或许是哪一声呼唤与君奉天面前的浪花产生了共鸣,最尖端将坠未坠的一颗水珠细微地震颤了起来。


“桃娃!”甘无恨一蹬脚下的树枝,翻身落地,先确认了桃娃的安全,随后眼露愕然。


君奉天唇角溢血。


现场三者皆在他的后方,无人可见。


桃娃惊喜地朝甘无恨跑去。


剧烈震颤的水珠终于滴落了下来,浪花随之坍塌。


“君奉天!”非常君莫名慌乱,喊出了声。


厌火天獠感知到了非常君的急切,载着他向君奉天奔来。


“别过来!”


君奉天的声音被骤然爆发的真气乱流所扭曲。他的四周方才有多静谧,现下就有多狂暴。


求生的本能使厌火天獠紧急制动,迫使自己停在了安全区域的边缘。它的鼻尖由于太过接近暴乱的真气,被撕扯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。


桃娃被甘无恨拽到怀里,刚好离开了危险范围。


非常君这才听见了君奉天所喊的三个字。


黑沉的洪流往下压落一寸,再次凝固。造天殷木缓慢地伸了伸根茎,再次一动不动。


真气乱流逐渐地平复、收缩,被君奉天控制在了周身丈余。他紧握着正法,额间可见暴起的青筋,发冠已散。


一时间,只余一片摇摇欲坠的寂静。


“君奉天,解开我功体的限制。”非常君率先冷静地开口。


君奉天动了动眼珠,回以沉默,勉强调动起所剩无几的心力思考接下来的对策。


现在解封非常君的功体,让他和自己一起陷在此处,苦苦支撑,并不算是一个好主意。而且,没人能保证,魙天下死了,蛊虫就一定会随之失效。他该远离,桃娃与甘无恨亦同……


“天迹早预备了应对的办法,”非常君尽量将语速放得平稳,“我来时,他已转移好灾民,将结界升起。你做得足够了,解开我功体的限制,让我帮你分担压力,随后一起退离。”


君奉天稍微放心,却依然有些迟疑:“但,蛊虫……”


“君奉天,”甘无恨打断,怒道,“非常君在说谎骗你!”


非常君深呼吸了一口气,默不作声。急进而失策了,应该先将此人赶走。


君奉天等了良久,未听见非常君作解释,轻叹了一口气,说道:“甘无恨,劳烦你把桃娃带到安全之所,并转告天迹,在他传递消息前,我会守在此处。多……”


“我该多谢你。”


甘无恨抢先说完这句话,看了一眼气氛诡异的两个人,便抱着桃娃,大步离开。直觉告诉他,非常君不会做出不利于君奉天的事情。


脚步声渐远,直至消失。


听着非常君的呼吸与心跳,君奉天发觉自己格外的平静。反复试探、隐瞒欺骗、以退为进,非常君觉得不能信任他,或者认为坦诚的交流无法达到目的时,多半会对他用这些手段。


习惯也好,纵容也罢,欺骗本身已经不能在他心间引起波澜了。


“天獠。”非常君的嗓音很轻、很低。


厌火天獠听从他的指示,小心地将他放回地面。


君奉天察觉有一丝不对劲,问道:“非常君?”


“君奉天,”非常君缓步靠近,“解封我的功体。若你一定要守在此处,至少让我帮你。你还能撑多久,若等不到天迹的传讯呢?”


“如无意外,我还能支撑三日,天迹清楚我的极限。我明白你的心情……”


非常君一字一句地道:“你根本不明白。”


方才真气爆发的瞬间,他的心里第一次升起了一阵浓重的绝望。不论是幼时遭遇追杀,命星另择宿主,或是后来与人之最死决,他都不曾感到的绝望,这是一种真正的一无所有。


昨夜惊醒,君奉天问他做了什么噩梦,他摇头未答,脑海里纷乱的光影却久久难以消散。不知从何时起,君奉天为所谓的正义而牺牲,成了他心底最深的恐惧。


君奉天大致猜到了非常君为何会说出这样堪称意气用事的话。问题在于,他必须对无辜的生命负责。解封非常君的功体,意味着非常君将拥有强行带走他的实力……他知悉,非常君在乎的只有他一个。


“你先离开,我向你保证,我绝对可以撑住,三日后便去与你会合。”


“你所说其余任何话,我都能不做怀疑。但是唯独这句,我无法相信。”


正因为互相了解,所以才无法互相信任。


真气乱流近在咫尺,非常君紧盯着中心所在的君奉天,仍然不紧不慢地迈出了下一步。


“苍生是你所必救,那我的性命,在你心中,又价值几何呢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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