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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人法】穿到法儒退场的时候怎么办(48)

据伏夜笙观察,整个卧房之内,魙天下最在乎的物件有三样。


其一,是一柄挂在墙壁的宝剑,只可惜看起来并无灵性,唯作观赏之用。其二,是一颗嵌在吊顶中央的夜明珠,无时无刻不在自行散发出柔和的光芒,足可照明,定非凡品。其三,乃是一个不知由何人头骨所制成的酒碗,被放置在一金底座之上,严丝合缝,显然这底座是专门为其而制作。


夜笙说,宝剑和明珠都是近日新添,若说与暗牢入口相关,最有可能的就是这个酒碗。其内分明干干净净,却有血腥气隐约传来。


君奉天谨慎地盯着酒碗,思索间,忽感一阵眩晕,脑海中,莫名浮现了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。视角俯瞰,画面模糊,依稀可以分辨是几个不同的景象以混乱颠倒的时间,交叉着闪现。地面机关缓缓打开,孤月划破掌心将血液滴入酒碗,以及,孤月拾阶而下,隐入了幽深的黑暗。


迅速退后两步,君奉天以一种戒备的姿态面对酒碗,活像只炸了毛的大猫咪。


半天,并无其他动静,夜明珠洒落的微光依然温和。


无妨试试,若有什么不对,就一刀把这个诡异的碗给劈了。


君奉天心念落定,学着所见的画面,指凝剑气,划破掌心,将鲜血滴落在碗内。


酒碗不见变化,唯有血液一点点地消失,仿佛是被虚空吞噬。碗内重新变得干干净净时,床榻对角的地面发出响动,宛如活物一般张开了大口。


君奉天毫不犹豫,闪身进入。


他并未注意,挂在身后墙壁的长剑,努力挣扎着颤动了一下,待他的身影完全消失,又泄了气一般,不再发出任何响动。


地牢内并无明火,下到第二层,就已不见半分光亮。确认这一层同样没有活物的气息,君奉天定了定神,继续向下深入,越深入,则越感觉真元流动凝滞,该是为防犯人逃脱,所设置的某种阵法。


直到第二十三层,好像连空气都一同凝滞,压得人喘不过气,若无真气护身,恐怕寸步难行。


鼻翼轻微耸动,君奉天闻到了一阵腐臭的味道,面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,不再继续向下,而是在这一层向里查探。


有人,但呼吸微弱,身上的伤口太久没有处理,已经发烂,才会发出这种气味。


君奉天先看到了一双温润带笑的眼睛,像琥珀,被包裹在黑暗当中,却愈有一种沉积得来的明净。这眼神与他的处境太过不符,仿佛他并不是被锁在此处,等待死亡,而是在某个鸟语花香的庭院,沏好热茶,等一名旧友等了好久。


非常君不得不承认,他有一瞬间的自惭形秽。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,他立刻迫切地抬起头,望向那个遥不可及的出口。


来者一袭劲装,身姿挺拔,戴面具,腰佩长刀,隐隐透露出一派洒脱不羁的气质。


君奉天。


这一刻,他突然觉得如愿以偿——这是他太久没有体会过的感觉。往日,不说叫他长久追逐的“人之最”,他想要君奉天的身体,得到了,又想要君奉天的真心,握在手中,仍觉不够,还要君奉天的一颗心里只能有他,永远都是他。


至于现在……现在他这个模样,又怎么配得上君奉天?一个……阴暗地牢之内,肮脏发臭,功体近乎全废的囚犯。能再看到君奉天,看他无恙,还有什么不满足的?


君奉天心内忽而无比地艰涩,只因那温和的双眸里浮现出一丝痛苦,随即错开了视线,像是不敢、不愿再与他对视。


“我救你出去!”


话音未落,他已然拔刀一斩,砍落门锁,焦躁地冲进了牢房。


“你……还记得我?”


非常君嗓音嘶哑,连完整说出一句话都颇为困难,说到最后,已经只有气声。


“我,”君奉天赶忙半跪下来,为他输送鬼元,磕磕绊绊地答道,“我记得你,你是,非常君。”


非常君并没戳破他拙劣的谎言,垂着眸,极细微地哽咽道:“我好……想你。”


这句话好像在与他面前的君奉天说,又好像不是。话里苦涩的歉意与卑微,都是此刻的君奉天不明所以的感情。


“我带你走,我这就带你走……”


君奉天不知何以安慰,只有笨拙地一遍遍重复着同样的话。他极力地想要回应,想要给予,唯愿满足面前的人,叫他再不要难过。


第二刀,斩断了项圈与墙壁之间的锁链。


君奉天不敢直接去砍项圈,生怕失手,眼下非常君的身体状况,连半分偏差的刀气都难以承受。下到这层,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,必须要赶在母亲发现端倪之前将人带出。


“你可否……将这具尸骨一起带走?”


君奉天二话不说,脱下外袍,小心地将地上散落的尸骨捡到一起,包好了系在身前,又背对着非常君蹲下,尽量伏低身子,问道:“我背你,你还能动吗?”


“能。”


“你的左臂,怎么了?”


“动不了。”


“……抓紧我。”


踏进暗牢之前,君奉天在心里预想过许多的问题,可真见到了非常君,似乎问什么都没有必要了。他被关在此处,直接昭示了究竟谁在骗自己,谁想帮自己。而今首要,是将人送出鬼狱,医治伤势。


非常君伏在君奉天的肩头,慢慢调整着自己的呼吸。方才君奉天输给他的鬼元,虽则不多,但亦如久旱逢甘霖,异常及时。正要踏上台阶,他察觉君奉天的身形顿了一下。


“有何不妥?”


“我……”君奉天迟疑地回道,“仿佛听见下层有人呼救。”


再下一层,地牢法阵的效力更强,传来的声音若有似无,他险些便要忽略。但是,即使听到,他没时间去管别人了,更没能力带另外一人出去。


非常君见他犹豫,轻声道:“下去看看吧。”


虽不知失却记忆是否会带来什么性格上的变化……但,若是他认识的那个君奉天,听人呼救却不管不顾,若真有人因此遇难,恐怕又要极为歉疚自责了。


至于他自己,究竟能不能出去,已经不重要了。如能一路顺利,当然皆大欢喜,但魙天下没那么简单,只怕君奉天找到此处是在她算计之内。若果然如此, 他已没实力同魙天下谈条件,却还有能力跟她玉石俱焚。


君奉天往下看去,咬了咬牙,强迫自己抬头,在尽量保证平稳的前提下,快速向上攀爬。


“不看,先带你上去。”


非常君心情复杂。过去的他,或许同样会建议君奉天下去看看——不过,那将是出于伪装与试探。


装出一个无害伪善的面孔,试探自己对君奉天来说,还是不是足够重要。


“奉天,我有话对你讲。”


听着非常君艰难的喘息,君奉天恨不得是自己在代替他受苦,急道:“别说话,我马上带你到安全的地方治伤,到时随便你讲。”


“你,不愿意听。”


“不是这样——”


“那就安静听我说。”


君奉天无奈地闭嘴。不仅是因为非常君的要求,更因为非常君接下来的话,他听不懂。好像非常君在透过他与谁讲话——是那个过去的自己,但先前既然撒了谎,现在就不能仔细询问,否则非常君知晓自己完全把他忘记了,岂非更加伤心。


“很久以前,很长一段时间,我以为自己就是天命所归的‘人之最’,听起来很可笑是不是,但的确如此,甚至,在那段黑暗中,这就是我努力的信念,是我……活着的理由。九天玄尊给了我信念,却又亲手将其摧毁……他死了,而我依然无法摆脱这三个字。


“就在昨天,我才突然明白,我不是……我不是想要‘人之最’的位置,我只是……不想再被他所束缚。我背离他所期望的,践踏他所教导的,让他看重的、亲近的一一消失……你说爱我时,我心里的恐惧竟然要多过喜悦,我好怕你像他一样,给了我,却又无情地收回去。


“我以为我不会再做被束缚的那个人,所以我不顾你的意愿,控制你、强迫你,今时今日,方惊觉我对你做过的事情,与他之所做所为,又有何不同……


“哈,原来我以为的反抗,不过是无力的挣扎。


“如果人活在这个世界上……都必须要被束缚,君奉天,我只希望给我戴上枷锁的那个人,是你……”


坐在暗牢的这片漆黑里,不知日月更迭,不感时间流动,与过往待在陵寝的日子何其相似。非常君不可遏制地无数次回忆起那段岁月。与过去不同的是,他不再想象当上“人之最”会是何等辉煌,何等万人敬仰,他只是相信,君奉天会来找他。


他分辨不清,究竟是他早就想抛开“人之最”,还是他早就,满心满眼,都是君奉天。他知道失忆的君奉天听不懂,但,他很怕,这些话现在不说,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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